寫這篇文章的動機來源于我在《天下》和其他手游中真實經歷的差異。《天下》是極其成功的端游改編手游的產品，雖然目前的暢銷榜排名并不太高，但個人看好其長線發展的潛力。和《夢幻西游》類似，《天下》也許會成為玩家們的生活方式，而不僅僅是一款游戲。我猜在其立項階段，就想好了要做成重交互的深度MMORPG產品。

前言：MMO的核心樂趣是什么

作為十年網齡、長期保持在玩一款端游/手游MMORPG的玩家，我對MMO這種類型有著深切的熱愛。在我看來，MMO的核心樂趣就是——這是一個大江湖，在這個江湖里，每個人都可以做不一樣的自己。說到底，這是一種“扮演”游戲，從小時候過家家開始，我們就已經體驗到“扮演”本身的樂趣了。現實孱弱的你可能在游戲里是個飛檐走壁、去影無蹤的刺客；現實內向的你可能在游戲里是被眾星拱月的焦點；現實平凡的你可能在游戲里是呼風喚雨的公會會長；現實正經的你可能在游戲里是個花草叢中過、片葉不留身的撩妹高手。大部分的扮演是依托于環境的。在單機RPG中玩家無法得到這樣的體驗，因為所有的外觀形象、戰力數據都必須跟人發生交互才有意義。從產品層面講，交互性良好的游戲，長期留存數據會比較高。然而想做好交互并沒有那么簡單，所有為了做交互而強行做交互的想法都是緣木求魚，舍本逐末。游戲的交互性是由很多基礎設定共同決定的。

一.職業設定和玩法內核

戰斗從本質上影響游戲的交互性。經典的“戰法牧”職業模型是最容易產生交互的。

很多游戲里有戰士法師牧師的設定，但本質并不是戰法牧，比如《遮天》《誅仙》這樣的游戲。真正的“戰法牧”模型是指：職業特性明顯，玩家有定位明確的職責分工——有人負責拉仇恨，有人負責輸出，有人負責治療和輔助。這種職責分工在通常情況下是不可替代的，三種定位缺一不可，且數值成長上有明顯的側重（在天下中，同檔次的法師輸出是牧師的5倍以上）。核心戰斗體驗是玩家需要相互間的配合，戰需要拉住BOSS保護輸出，法需要集火和走位，牧需要治療和復活隊友。在頁游和手游時代，很多MMO摒棄了戰法牧的職業設定，模糊了職業定位，理由很多：單人體驗更好，職業容易平衡，付費無關職業特性，組隊門檻很低等等。在平臺交互成本高，更注重單機體驗和前期付費的短平快式游戲中，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取舍。

在體驗天下的過程中，我曾跟幾個懵懂的隊友在三仙六魔中團滅數次，我玩的是冰心（牧師 ），隊友說一個冰心不夠需要兩個，但副本已經進行到一半，沒有人愿意退組，中途重新組人也很麻煩，所以大家還是愿意再嘗試一下，最后靠我一個人在隊友都陣亡的情況下打斷BOSS大招，等復活技能的CD慢慢復活隊友，最終通關。通關獲得的成就感是無以倫比的，而隊友也紛紛添加好友，表示有機會想繼續在一起玩。有時候副本需要手動時卻發現隊友暫離，其他人也愿意多等一會，而不是立刻把暫離者踢掉。在戰法牧體系的游戲中，因為需要職業搭配，且組隊成本較高，玩家的耐心會比其他游戲更好，也顯得更加友善互助。

玩家之間是相互需求的，則更容易結成固定隊。戰希望牧能及時給自己加血，法希望戰能把BOSS的位置和朝向調整好并且讓自己不OT，牧希望戰和法會躲技能開減傷減輕自己的壓力。在相互需求的過程中，情緣和友誼很自然就建立起來了。不管是因為戰力強、手法好還是耐心足，每個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小圈子。在非戰法牧體系的游戲中，雖然也可以做結婚系統、家族系統，但體驗上是生硬的，沒有合適的契機讓你去認識和了解網絡那端的另一個人。比如我在某款游戲中曾嘗試發喇叭找情緣結婚，但發現這樣的交流非常尷尬，經常聊兩句就接不下話了，最終只能作罷。在現代社會里，很多人是有社交障礙的，內斂沉默的是大多數，他們需要一個合適的緣由和共同話題來開啟社交之門。

職業特性強，那么選擇職業就是一種“貼標簽”的行為。從我個人的女性玩家角度看，喜歡抱大腿的妹子愛玩牧師，好勝又獨立的妹子愛玩法師，真正的女漢子愛玩戰士。玩家還是很喜歡貼標簽行為的，因為同類人有相聚的傾向，反過來多類標簽又能體現自己的獨特個性。在玩《天下》的時候，冰心門派聊天經常討論什么化妝品牌子好用，亦或是情感受挫尋求慰藉，正是因為女性群體的聚集效應。順便提一句，門派聊天頻道是個很好的設定，但很多游戲并沒有。

二.付費差異和玩法門檻

玩家通過付費能提升多少？這很難抉擇。提升太低，付費動力不足；提升過高，破壞游戲平衡性。《天下》中做出了許多取舍。

1.玩家初入游戲并不能靠商城使自己的裝備達到頂級，大量的頂級裝備和強化道具是放在副本和玩法掉落的（可交易），或者需要靠時間慢慢刷。在犧牲付費的同時，保障了普通玩家的游戲體驗。這種偏端游化的投放方式也使得副本玩法充滿驚喜感，是《天下》的核心樂趣之一。

2.裝備強化帶來的收益非常有限。初期200鉆強化的玩家已經是高額付費玩家了，但甚至不能一打二。前期60級付費玩家對免費玩家的裝評，大約是30000比25000這樣子。這又回到剛才的話題，玩家之間永遠是相互需要的，一個人再厲害能發揮的作用也是有限的，副本幾乎都是無法單刷的。

3.給予玩家“偽裝”自己的途徑。游戲內無法查看另一個玩家的裝備。裝備強化100鉆、200鉆獲得的翅膀外觀可以通過購買翅膀外觀符來獲得，而不是必須通過強化途徑。只有強化300鉆的翅膀外觀是無法偽裝的，但那已經是游戲中后期了。

在這些設定下，《天下》中各類玩法的門檻是相對比較低的，有利于大量低付費玩家的生存。雖然3萬裝評打本確實比2萬5厲害，但也只是容錯率提高和通關時間縮短，并非2萬5就無法打本。雖然玩家們喊組隊也會喊來200鉆大翅膀的隊友（誰不想抱大腿速刷呢），但也允許大家偽裝自己，不至于經常被拒組。由于玩法數值壓力并不強而更傾向于配合，玩家交友時也沒有那么功利，不會出現戰力低就沒人理沒人帶的情況，整體氣氛比較和諧，對新手也寬容得多。相比之下在有些強數值類游戲里，日常副本對戰力會有硬性需求，低戰玩家被拒組的現象非常嚴重（不然他們怎么會付費呢）。《天下》里的生態環境是良性的，這也是由核心玩法需要大量交互，因此需要更多的服務器活躍人數來支撐所決定的。在這種考慮下，犧牲付費可能是沒有選擇的選擇。

三.養成和玩法的懲罰

次要養成系統有適當的選擇性，有益于玩家形成交流。例如《天下》中玩家會在門派頻道討論裝備該洗煉什么屬性，寵物該打什么技能書，即使選錯了，影響也不大。核心養成系統應當易于理解追求明確，或者至少不能懲罰那些沒有做出正確選擇的玩家（不管是能力上的缺失，還是付費上走彎路）。《天下》中最重要的養成是裝備加護，簡單易懂、不需要做選擇、無損繼承，即使加護失敗也會返還一部分加護道具，體驗比較好。如果是強數值游戲再加上一堆供選擇、有懲罰的核心養成系統，體驗可能是一場災難——自身數值不足以參與日常活動，但又不懂得如何提升，加上數值類游戲的玩家通常急功近利、對小白新手耐心不足，最后很可能導致新手流失。

在《天下》中，玩法上的懲罰幾乎沒有。所有副本都沒有失敗的概念，鼓勵玩家反復嘗試。即使不想嘗試了，退出副本再找一個新的隊伍從頭開始打，對于獎勵也沒有絲毫的影響——同理，中途加入某個副本的玩家，其獎勵也不會受到影響。在這些設定下，玩家會對陌生人更加友善，因為自己的利益并不會因為陌生人“坑”而受到本質損害。假如副本死亡或超出時間就失敗，失敗扣次數，副本中有人退出了就沒法組新的隊員進來，那我想每個人都不會對那些戰力低又不會玩的新手有什么好脾氣。另外，隊友等級也不會影響自己的收益，使得玩家并不排斥偶爾跟低等級的玩家組隊刷本。

另外，《天下》中也鼓勵玩家幫助其他人通關副本。大多數副本每日進入次數是5次，但只有第一次是全額獎勵，后4次只有極其少量的掉落。普通玩家每日刷一次就夠了，但如果有人邀請你幫助他再打一遍，你也會樂于助人——不僅因為仍然有掉落，而且還能得到俠義值換取強化道具。而很多手游中要么副本嚴格限次，要么進入次數超出上限時沒有任何獎勵。這種設定跟玩法內核息息相關。戰法牧體系下的副本很難1拖4或者2拖3，勉強能4拖1吧，所以玩家間的互助對經濟系統影響不大。而強數值體系下的副本如果可以幫刷，很可能成為滋生工作室的溫床。

四.細節支持

除了以上基礎設定之外，《天下》中還有很多小細節促進了玩家交互，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。

1.組隊等級只提供三檔選擇。很多游戲的組隊招募系統需要手動調節等級下限，并且把所有的等級都列出來，調起來非常不便。而《天下》中，組隊等級下限只提供了三檔選擇，一種是活動最低參與等級，一種是低于隊長等級10級，一種是低于隊長等級5級。較少的選擇不但方便了玩家操作，而且擴大了玩家的接觸圈范圍，減少了玩家的匹配等待時間。

2.如果跟隊長是好友，組隊進本不需要確認。《天下》中有很多不需要隊員確認的日常副本，也有一些難度較高需要隊員手動確認的副本防止隊員托管。當等級和數值提升時，某些手動確認本其實掛機也可以通關了，如果添加隊長為好友，則可以完全托管——不管是暫離去做別的，還是掛機在游戲里聊天，都輕松愜意。這也催生出“一條龍”和“老司機”這樣的現象。大家都喜歡添加一些老司機做好友，省去自己找一條龍隊伍的煩惱。老司機也喜歡添加一些常在線戰力高的玩家做好友，方便開車。很多游戲會在副本結束時推薦玩家添加其他隊員為好友，但強行推薦的體驗比較生硬。天下完全不需要推薦好友，玩家卻因為互相需求就可以自發的交互起來。

3.新人快速升級體系。《天下》的玩法體系需要單服活躍人數的積累，所以開服速度非常緩慢。同時由于這是一個端游IP改編手游，玩家們呼朋喚友來老服的需求也必須得到重視。我曾在自己72級的時候邀請一個朋友來一起玩，我升到72級需要兩個月，他升到67級卻只需要一個星期，我們很快就能組隊一條龍了，不會因為等級有差距而玩不到一起去。新人的等級很快能追上主流等級，損失的只是這兩個月的強化材料積累——而這可以通過付費解決。如果一個小團體已經有3個人了，這時又有一個朋友想一起玩，你們就不會因為去新服還是留在老服而糾結了。

以上這些分析，并不是無腦吹《天下》有多好。每個上線產品的定位都會受到大量因素的影響——IP因素、人員水平、開發周期、KPI指標，甚至是公司的整體發展戰略。而制作人會根據產品定位做出不同的取舍，沒有高低優劣之分。《天下》在目前的MMO市場中，確實是少見的重交互、端游化的產品。它所有的設計取舍也是圍繞這一定位來的。倉促成稿，多有疏漏，如果有更深入的體會，我再繼續補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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